红军“尕师长”马青年--安康人的骄子（4）

（作者：罗先余）

 

红军“尕师长”

为了粉碎敌人的“围剿”和封锁，把全国革命大本营放在西北，将西北建成为抗日前哨的坚强阵地，党中央提出“以发展求巩固”的方针，以巩固并扩大陕甘革命根据地，壮大红军，推动东北军和西北军加入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迎接红二、四方面军北上，实现红军三大主力的会合。为此，中央军委于5月中旬在延川太相寺召开团以上干部会议，毛泽东同志做了《目前的形势和党的任务》的报告。会议总结了红军东征的经验，提出了西征的任务。5月18日，毛泽东、周恩来、彭德怀在太相寺联名发布了《关于西征战役的行动命令》，决定以主力红一军团和红十五军团等部队组成西征红军，任命彭德怀为司令员兼政委，刘晓为政治部主任，聂鹤亭为副总参谋长。会议结束后，部队经过短期整训，分别从驻地出发，西出甘肃、宁夏，开始了中外闻名的西征。

西征红军分左、右两路，从延川出发，向西挺进。红一军团为左路军，下辖一、二、四师，军团长左权、政委聂荣臻；红十五军团作为西征右路军，由原红二十五军（辖七十三、七十五、七十八、八十一师）、红二十六军和红二十七军组成。军团长徐海东，政委程子华，参谋长陈奇涵，政治部主任王首道，宣传部部长黄镇，敌工部部长唐天际，地方工作部部长王柏栋。马青年当时在军团政治部宣传队工作。

在军团长徐海东的率领下，红十五军团从延川、王家坪出发，经贾家坪、贺家渠、蟠龙一线北上，越过长城，进抵绥远边境的柠条梁，直抵三边。5月下旬首战大涝霸、甜水堡、柠条梁告捷，一举歼灭惯匪赵老五，击溃大恶霸地主王慎之的武装民团。柠条梁东北有个天主教堂，王慎之民团残余逃入教堂隐藏，教堂神父拒绝红军进入。红军随即予以包围，经过喊话，双方达成协议，进行谈判。我军派黄镇、唐天际、刘华清同志与教堂神父接触，向其讲明我党抗日救国主张和民族、宗教政策，宣传保护教堂、信教自由、保护神父和牧师人身自由等，动员他们站在抗日军民一方，交出土匪与枪支，我军保证其人身安全，保护教堂财产不受侵犯。神父接受了我军主张，打开大门，交出了土匪与枪械，还赠送我军一些粮食与布匹。部队在陕西靖边县柠条梁进行了短期休整。

为了顺利开展工作和帮助回族人民谋求解放，红十五军团经西征红军总部批准，于1936年5月底，在靖边县柠条梁正式成立了红十五军团回民独立师，直属军团指挥。这在我军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在回族历史上也是第一次有了由自己民族子弟组成的正规革命武装。

建立回族革命武装的背景与原因是：陕西、甘肃、宁夏接壤地区，大部分为回民聚居区。由于历代反动统治阶级推行民族歧视和民族压迫政策，尤其是自清政府实行“扬汉抑回”“残酷镇压，剿抚兼施；禁绝新教，欲灭教门；挑拨离间，制造纠纷；以回制回，进行分化”以来，造成这一带回、汉民族间的严重对立，民族关系十分紧张，纠纷时起，祸乱不断，曾称“回汉世仇”，很难消释。特别是回族人民受着双重歧视和压迫，大部分被撵进偏僻的深山峡谷，政治上没有地位，经济文化非常落后，生活极端贫困。加上国民党长期反动宣传的蛊惑，除红军长征路经的部分地区外，绝大多数回族同胞对我党和红军缺乏了解和正确认识。为了在少数民族地区顺利开展工作和有效帮助回族人民谋求解放，保证西征胜利，党中央、毛主席在红军西征出发时，就指示红军总政治部于1936年5月24日发布了《关于回民工作的指示》，重申了红军进入回民地区的“三大禁条四项注意”，反复告诫西征将士要把党对回民工作的各项政策规定作为行动准则，严格遵守。西征红军遵照红军总政治部指示，决定尽快培养出一支有政策水平、有工作能力的强有力的回民干部队伍，以利于在回族地区开展工作，广泛发动回民群众，创建回族自治政权，实现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和中国人民抗日红军革命军事委员会提出的“二十条救国救民政治主张”。各部队以团为单位成立了回民工作团，专门研究回族风俗习惯和对回民工作的政策与方法；军团成立了回民教导团，配备受过党校教育的回民干部任教，编写了《回民问题》等专门教材，训练回民工作干部。

回民独立师组建成立回民独立师时，马青年不满19岁，参加红军才9个多月，但西征右路军指挥部认为：马青年一是出身贫苦，受人欺负但敢于反抗。年龄虽小，但经历的事情多，参军以后阶级觉悟提高快，政治路线清楚，并有一定的文化；二是根据参军之后的表现，他工作热情高，头脑灵活机智，战场上果敢、善于应变，加之又有武功，作战勇敢，尤其在四坡村激战、板桥遭遇战以及参加东征在山西白文镇掩护大部队转移的战斗中的表现突出，给军团首长留下了深刻印象；三是他是回族出身，便于发挥他的优势，团结少数民族开展工作，巩固革命新区。故在组建回民独立师时，经程子华、黄镇等同志提名，军团司令部批准，由马青年担任师长，并从红一军团抽调政治部担任科长的欧阳武同志（回族）任政治委员，李铁民同志任参谋长。回民独立师成立之初，军团司令部只给独立师划拨了一个多连和两个非建制的骑兵排，加上司令部、政治部（由欧阳政委兼主任，未设后勤部）的工作人员，总共100余人，一百余支枪，五十多匹战马。

彭德怀司令员十分关怀回民独立师的成长，在武器弹药、人员构成、部队给养等方面，给予回民独立师极大支持和帮助。在豫旺堡，彭德怀司令员把师长马青年、政委欧阳武、参谋长李铁民、政治部保卫员吴新平召集到豫旺堡西征红军总部，亲自传授革命斗争经验，并给回民独立师布置了五大任务：（一）扩大地方武装，巩固政权，剿匪反霸，为民除奸；（二）动员、组织群众参加红军，壮大红军队伍，建立和巩固苏维埃政权和地方武装力量；（三）向群众宣传党的抗日救国主张、党的民族自决和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启发教育群众觉醒；（四）培养民族干部，以适应回民地区工作；（五）打土豪、筹粮筹钱，解决红军供给和救济贫民。根据彭总指示，回民独立师成立后主要在大小罗山、韦州、同心、王家团庄、高崖、关桥堡一带回民聚居区开展武装斗争和群众工作。

回民独立师组建后不久，就抓紧战斗间隙，对部队进行了一次比较系统的整训，提高战士的政治素质和军事技能。

6月初，在军团长徐海东的指挥下，回民独立师随七十三师、七十五师越过定边经宁夏盐池县南部直插豫旺县，6月11日，七十三师和回民独立师包围了下马关（时称豫旺县城，今同心县城）。6月12日，为堵截援军，回民独立师留下政委欧阳武在下马关继续做群众工作，马青年带领100多名战士和七十五师二五0团向160公里处的豫旺县第七区公所驻地王家团庄进军，保证了七十三师围攻下马关，巩固西征军设在相距35公里的豫旺堡西征军的指挥中心。6月20日，我军一部虽然攻下距县城32公里的半个城（地名，今同心县）后前来支援，但下马关仍久攻不下，彭德怀老总亲临指挥……27日夜彻底解放豫下马关，准备迎接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的到来，同时以此为中心发动群众，建立了豫旺县苏维埃政权。

下马关胜利后，在下马关召开团长以上会议，未开会前，军团长徐海东见到马青年，拍着马青年的肩膀笑着说：“小伙子，你作战勇敢，爱动脑筋，王家团庄战斗又取得了胜利，我军的伤亡还小，还扩大了队伍，军团没有看错你！你19岁当师长，用当地话讲你是我们红军的尕（尕，西北方言，即少小）师长！”逗得在场的人哄堂大笑。

 

回民独立师战斗

回民独立师一成立就是一支能征善战的部队，一支快速发展的部队。

一、文武齐取王家团庄

马青年开始指挥战斗时，他能文能武的军事才能就显现出来。

王家团庄是敌豫旺县（县城在下马关）所辖第七区公所的所在地，位于下马关西南约一百五六十里的公路边上，交通方便。全庄有近两千人口，属回民区。当时的王家团庄分南北两个堡子，相距有3里路。堡子围墙用土构筑，又高又厚。南堡子庄主叫王彦清，以经商为主，是一位开明的绅士，一贯反对马鸿逵派丁拉夫、苛捐杂税、横征暴敛。驻守北堡子的是王彦秀，思想反动，养有民团，堡内还有马绍武的土匪部队，有100多人，四五十杆枪。马鸿逵的一个税务局长、敌县政府的一个科长、警察署两个巡官也住在堡中。两堡周围布满了低矮破旧的民房，街道两侧设有店铺。逢集之日，方圆几十里的农民都到此赶集，街上很热闹。

部队进入王家团庄外围地区之后，在野外扎营，并迅速深入回族群众当中，展开宣传教育。由于马青年与当地老乡都是回族，相互之间说得拢，到了他们家中，谈得很热火，使群众很快了解了红军是自己的队伍，打消了疑虑。指战员们帮助老乡挑水、扫院子、铡草、打场等，医护人员还上门给回民治病，使回族群众很受感动。为争取回民上层人士，马青年专程拜访了清真寺，向教主、洪门教主、阿訇进行宣传。

由于红军在回民中有理有节地展开宣传教育，很快就把群众发动了起来。不少老乡主动向红军提供情报，帮助红军摸清了堡子内的情况。马青年得知：红军到来之前，由于敌人的反动宣传，污蔑共产党“共产共妻”“杀回灭教”，使回民群众产生了恐怖感，一部分人吓跑了。恶霸劣绅王彦秀，听说红军要来，实行坚壁清野，把庄子上凡有些口粮的群众和街上的大小商贩，统统关在北堡子内，企图用断粮之计，置我军于死地。

鉴于上述情况，我军决定先礼后兵，几次派人与王彦秀谈判，争取王彦秀和平开堡，献出粮食，救济贫民。马青年也曾几次到堡前向其喊话。但王彦秀仗着堡内有敌三十五师疤拉副官二三十个兵和百十个民团，十分顽固，每次谈判，都是堡门关闭，不让进堡，派人站在城头之上与红军对话，十分嚣张！既然王彦秀“敬酒不吃吃罚酒”，军团司令部下令武力夺取北堡子。

6月21日清晨，正在我们部署攻城方案时，一个老乡又送来一条消息：王家团庄有个姓虎的回民，为了讨好王彦秀，偷偷到北堡子给王彦秀报信，说红军枪支不多，有枪没有子弹。王信以为真，欣喜若狂，叫嚣要与红军对抗到底。得此情况后，司令部立即命令回民独立师和七十五师二五O团三营包围了北堡子，并有意识地把所有轻重武器都拉出来，以此威慑敌人，让这些小子睁眼看看红军的实力。突然，堡子城头上蹿出一人，看上去三四十岁，长得膘肥体壮，手里提着一支手枪，双腿叉开，横眉竖眼，杀气腾腾，狂吼：“你们快收兵吧！你们有枪没子弹，别吓唬人！”说着就举枪向我们瞄准。情况十分紧急，在远处观战的一些老乡也急得高喊，请红军小心。就在此时，“砰！”的一声枪响，城头那家伙应声倒下。马青年回头一看，原来是二五O团三营一个排长举枪打的。那伙原来是王家团庄恶霸劣绅王学富的儿子王彦海。

王彦海被击毙后，堡子内乱了阵脚，哭的喊的骂的叫的乱成了一窝蜂。在一片混乱中，敌三十五师疤拉副官预感末日来临，便吞了金镏子死了。此刻，马青年一边下达了攻击命令，一边派战士从堡子侧面墙根向里挖洞，瞬间，仇恨的炮弹冲出炮膛，腾空而起，密集的子弹从堡子上空飞过（怕伤群众）。王彦秀一听到枪炮声，惊恐万状，知道上了姓虎的当，其不敢与红军对抗，即令壮丁打着白旗，在城头上喊叫：“我们投降！”就这样，只用了个把钟头，洞还未挖通就结束了战斗。北堡子的大门打开了，回民独立师和七十五师二五O团三营部分指战员冲进了堡子，敌军和民团的土匪吓得面如土色，畏缩一团，跪在地上举枪求饶。

部队开进堡子之后，活捉了敌七区区长苏芳宾（苏芳宾是韦州敌军头目苏廷瑞之子，为后来攻韦州埋下伏笔）、地方原民团团总王学成、老恶霸劣绅王学富、敌税务局长以及敌军和民团数十人，缴获枪支三四十支，战马三四十匹，解救回民群众600多人。接着，马青年对回民群众讲了话，他说：“大家不要怕，你们是回民，我们回民独立师的战士也是回民，大家都是回民，回民不打回民。我们是红军，是穷苦人的队伍，专门打日本鬼子、打马鸿逵、消灭土匪的队伍。我们保护回民利益，保护清真寺，保护阿訇。红军和回民是一家人。现在，你们可以放心地回家去搞生产，做买卖的照做买卖。”这些群众和商贩听说红军是穷人的队伍，又是回民，恐惧的心理很快消失了，他们对红军赞不绝口，说红军是天降神兵。群众高高兴兴地各回各家了，但王彦秀没搜捕到。后来才得知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化装成贫苦农民，混到群众中逃跑了。

北堡子打下后，军团政委程子华指示马青年说：“你带人到南堡子去谈判，尽量做说服工作，实在谈不成再打。”根据程政委的指示，6月23日中午，马青年和警卫员由当地人、独立师秘密军事情报员马正江带路前去谈判。见红军谈判人来，王彦清很快把堡子大门打开，带着人出门迎接。他很热情，也比较诚恳。马青年向他讲明来由后，王彦清再三表示欢迎红军，接受红军的主张，愿意把自己的全部屯粮拿出来支援红军和救济贫民，并将20多匹马和数十支枪及布匹也捐献给红军。红军见王彦清一片诚意，便收下东西，除枪之外，其余都按价付了现款。马青年离开寨子时已是下午5时，正是“底格热（回民礼拜时间）”，马青年和王彦清全家共同做了“乃麻子（礼拜）”。 临走时，王彦清又送给马师长两匹走马。事后，王彦清见人就说：“红军说话算话，马师长是真正的穆斯林！”

王家团庄解放后，回民群众喜气洋洋，欢腾雀跃。他们和汉族群众一起贴标语、分粮食。整个庄子一派繁忙欢乐景象。“滚滚乌云风吹散，红军来了见晴天”“家家户户住红军，回民报名参加红军。”同心县羊路村的回民青年李贵银、李贵山哥俩，槽子的穆生成老汉亲自送子当红军。回民独立师由百十号人一下猛增到400多人，队伍一下子壮大了许多。

24日，根据军团首长指示，七十五师二五0团留下一个连巩固王家团庄，独立师和其他红军部队回援下马关。

二、下马关攻心战

下马关是敌豫旺县城府所在地，那时豫旺县还包括甘肃环县的一部分。早在红军西征消息传开后，马鸿逵即指令该县县长董天祥做守城准备，并派骑兵四团二营营长孔庆福率部200余骑（号称马鸿逵的红马队）进驻下马关，协助守城。董天祥仗势横行，派人强拆县城周围民房1000多间，抓壮丁1000余人，修筑工事。敌守城骑兵和警察保安部队，倾巢出动，荷枪实弹，日夜盘查，并坚壁清野，紧闭城门，企图阻止我军解放下马关。红军开始围攻下马关时，军团首长召开围城部队七十三师与回民独立师连以上干部会，徐海东军团长在会上讲了话。他说：“小小的下马关对我红军来说简直不堪一击。我军坚持围而不打，其原因有三：一是这里是回民聚居区，多年来，因受马鸿逵反动宣传的欺骗蒙蔽，加上宗教的束缚，回族群众对红军还根本不了解，盲目进攻，于我军不利；二是守城的人除少数顽固者外，绝大多数是被强抓而来的贫苦农民和回民兄弟，如若强攻，不利于瓦解敌军；三是我们采取围而不攻的战术，关键的目的在于围城打援，打击和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同时避开攻城之险，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因此，我们要展开强大的政治攻势，宣传我党的政治主张和民族团结与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以瓦解敌军，麻痹敌军，挫其锐气，夺取最后胜利！”

根据军团首长的指示精神，回民独立师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对敌军展开政治攻势。当时，李铁民参谋长每天带一部分人到东滩、杨家堡子、西沟和红城水一带，发动群众，组织建立农民解放会和区乡村苏维埃政权。马青年和欧阳武政委则以回民身份，带着指战员在县城周围向守城敌军、壮丁和群众作宣传，以争取群众，孤立敌人。开始时，群众对他们还不了解，有些害怕，听宣传的人很少，特别是一些守城敌人更不愿听。马青年想，你想听也罢，不想听也罢，我们就是要宣传。欧阳政委说话干脆利落，用手搭成喇叭筒，操一口上海话，说：“你们不要对抗红军。红军是穷人的队伍，也是回民的队伍。你们的家我们去过了，你们的家眷我们也见到了，我们给他们分了粮食，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好。你们是回回，我们也是回回……”守城敌军听出欧阳政委不是当地人，有的就吼叫起来，说：“你不要骗了，你根本不是回回，你是冒充的回回！”于是，马青年接上话茬，说：“他是回回，是上海回回。我也是回回，咱们大家都是回回。回回都是一家人，回回要听回回的话，回回不能打回回。回回要联合起来打日本。”这时，他们才不吼叫了。以后，马青年他们天天坚持来城下宣传，听众一天天多起来。为了能使更多的人听到红军的宣传，还规定了宣传时间。每天下午3点钟他们按时来，敌人也准时到，一个个趴在城墙上，侧耳静听。起初，他们站在城南涝坝台子上（一座庙址，距城墙50米左右）喊话。后来怕敌人听不清，马青年和欧阳政委就干脆爬到靠城近一点的大树上宣传，城墙上的敌军和壮丁一个个瞪圆眼睛，听得入神。我军强大的政治攻势，使敌人军心一天天涣散，逃跑投红军的日渐增多，不愿意再为敌军卖命。董天祥和孔庆福发现后，气急败坏，十分恼火，遂对城内外严加封锁，不准再听红军宣传。

6月26日夜幕刚刚降临，天上的星星开始眨巴眼睛，大地一片灰蒙蒙，就在此时，军团长徐海东下达了攻城命令。攻城部队采取声东击西的战术，佯攻部队先从东城诱军。此时、我主攻部队生龙活虎，直扑西城城墙，冒着弹雨，架设云梯，攀上西城城头。董天祥发觉时，我军一个营的兵力已攻入城内，并迅速扩大战果。经过3个多小时的激战，全歼孔庆福骑兵营，缴获各种枪支250多支，战马100多匹，民团武装人员全都被俘。敌县长董天祥破城时逃跑，在离下马关80里的新庄集被农民打死。敌骑兵营长孔庆福从城西南挖洞逃跑，被一起义壮丁发现击毙。整个战斗于6月27日拂晓胜利结束。此役，我军仅阵亡1人，伤7人。

战斗结束之后，红军把1000多名壮丁集合在一所小学的操场上，召开民众大会。军团政委程子华、马青年和师政委欧阳武分别讲了话，声明共产党“实现民族平等”，号召回汉两大民族联合起来，打日本救中国，“打倒走狗回奸马鸿逵”，“欢迎回民参加回民独立师”。大会结束后，大部分白军官兵和壮丁，自愿报名参加了红军，回民独立师由在王家团庄时的四百多人，一下子增加到八百多人。

三、韦州堡谈判

韦州堡位于下马关以北40里，韦州堡内居民纯为回族。1936年红军西征时，这里的人口已发展到2000多户，10000余人。韦州堡系由苏廷瑞、苏鼎瑞、苏乐、苏三广四大恶霸和苏成、苏林、苏元、苏永秀等四大财家所霸占。苏廷瑞身为城防司令，他上靠马鸿逵，下与几股惯匪勾结，骡马成圈，牛羊成群，势力最大，反共也最为坚决；苏鼎瑞曾是国民党国大代表，在当地可谓大名鼎鼎，胡宗南到韦州时，曾以蒋介石的名义赠其一块“边防保障”的匾额；苏乐是马鸿逵父亲马福祥的拜把子兄弟，与马鸿逵的关系非同一般。红军到韦州之前，马鸿逵调其骑兵一团三营营长陈廷琳带一营人马进驻韦州。这伙匪兵勾结大沿沟恶霸劣绅土匪头子马绍武，以及挑沙的惯匪周满祥等，到处烧杀掠抢、蹂躏百姓。他们还四处煽动回民，污蔑共产党“杀回灭教”“共产党来了要回民吃猪肉”等等，诱逼回民去“舍命保教”和“舍西德”（伊斯兰教对打仗阵亡的穆斯林的称呼），还派了一个十分反动的阿訇王世龙担任韦州教长，蛊惑教民……韦州堡是蒋介石扎在西北的一个反共的钉子。

为了拔掉韦州这一反共据点，消除苏区边缘的一大隐患，下马关胜利后，回民独立师与红十五军七十三师奉命于1936年6月28日进抵韦州城。在待命的同时，立即派人到韦州城附近，开展宣传工作。苏廷瑞对红军的宣传怕得要死，恨得要命，多次派兵和壮丁搜捕我工作人员，将我在韦州城附近的四名同志抓去。

6月29日下午，苏廷瑞威逼三位回民穷苦人丁玉成、苏吉风、苏吉福从韦州送来一封信和一沓子法币。马青年拆信一看，这封信看来是苏廷瑞亲笔手书，大意是派来人送上法币1000元，赎回在王家团庄战斗中被俘的他的儿子苏芳宾，如红军能放其子，他就投降红军等等。马青年看完信对送信人说：“好啊！你们苏司令亲自派人找上门和红军谈，我们欢迎啊！你们三人远道而来，我们红军也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但是，苏司令想拿1000法币赎个活人回去，也不能那么容易，他儿子就值这么点钱？放了他儿子他能投降？你们回去告诉苏廷瑞，红军一向宽宏大度、大仁大义。你们把钱带回去还给苏廷瑞。至于放苏芳宾回韦州，我们可以考虑。”三人会意地点了点头。

马青年接着说：“放人还得讲个条件：第一，苏芳宾放回去之后，要劝其父亲与红军联合抗日。他是回民，我们也是回民，回民要为抗日救国贡献力量；第二，我们派红军和你们一起把苏芳宾带回韦州，共同做苏廷瑞的工作。如若他执迷不悟，不答应与红军联合抗日，就把苏芳宾带回来；第三，丁玉成留下，苏芳宾如果带不回来，就由丁玉成担保。”

以上三个条件他们都答应了。为此，马青年和李铁民请示了军团首长，征得军团首长的同意后，遂令把苏芳宾带来，反复给他讲明了党的政治主张和各项政策，启发其觉悟。苏芳宾连日来受到我军宽待，耳闻目睹红军所作所为，深受感触，并有悔悟之意，再三表示愿意接受我军主张，劝其父弃暗投明，免于国灾民难。当天，就派回民独立师的四名战士带着苏芳宾，和苏吉风、苏吉福星夜兼程赶到韦州。

苏芳宾见到其父，说：“爹，红军确实是好人，不打人，不骂人，尊重回民风俗，还给我们吃鸡肉，不是以前传的那样‘共产共妻’‘杀回灭教’。红军势力很大，我们硬扛是扛不住的。”苏廷瑞一听儿子竟向他劝降，立即沉下脸来，大声呵斥：“住嘴！再胡说八道，我枪毙了你！”苏芳宾吓得大气不敢出。苏廷瑞转身又对着等在城下的我红军战士威胁道：“你们赶快走吧，这里是我苏廷瑞的地盘，再不走我就把你们宰了！”反复无常的苏廷瑞变卦本在马青年他们意料之中，不过通过这次接触，使红军进一步了解了苏廷瑞的政治态度。此外，苏芳宾能活着安全地回到韦州，已使敌军的谎言不攻自破，在城内敌军和民团中影响很大。

军团首长徐海东、程子华、陈奇涵反复斟酌，又先后四次派马青年作为红军代表，赴韦州与苏廷瑞谈判。第一次去谈判，主要是要求苏廷瑞和平开堡和给红军提供粮食，并告诫他们不许扰乱与破坏苏维埃边区，否则我军将坚决回击，消灭他们；第二次则是要求苏廷瑞立即释放四名红军工作人员，并要求他们保证这四名同志的生命安全；第三次是因韦州堡一个民团头子（团副，绰号“李混混”）开枪打死我一团参谋长和在上甘沟子庙偷袭打死我七十八师二三三团彭仪隆副团长，向他们提出严正抗议！但是，敌人对与我方谈判用尽了阴谋，耍尽了花招，把谈判作为缓兵之计，拖延时间，以待援兵，暗中向马鸿逵告急救援，加固城防工事，以图与我军顽抗到底。由于前三次谈判毫无结果，马青年又去了第四次，做最后的努力，但结果还是谈崩了，敌人最终撕下了面具。

敌人仗着韦州城城高墙厚，戒备森严，城墙外面还围着栅栏的险阻企图与红军负隅顽抗。

7月3日，军团长徐海东下达攻城命令。我军指战员如同滚滚铁流，压向韦州城。首次攻城，尽管将士们不怕牺牲，奋勇争先，但因敌人凭借城高壕深，拼命抵抗，加上我军尚缺乏攻坚经验，未能克城。

7月6日，我军总结了第一次攻城的经验教训，主攻部队从韦州城北宽阔地带跃起，不顾遍野猫头草刺扎疼，架设云梯攻上北城墙，打死了恶霸苏元和的侄子苏锦印。先头部队开始向纵深攻击，韦州城守敌岌岌可危。

就在我军即将拿下韦州之时，传来情报：马鸿逵接到韦州告急电报后，唯恐韦州失守，危及金积、灵武，动摇其老巢银川，于是不惜血本，立即抽派骑兵一、二、三、四团及保安处骑兵一大队，还有一个迫击炮连，一个重机枪连，由敌骑兵二团团长马光宗指挥，从金积、灵武驰援韦州，沿大、小罗山偷袭了我红军战地医院等，同时向蒋介石告急，蒋介石急令胡宗南率部增援。侦察到敌援兵到来，军团首长及时调整了作战部署，命令我军停止攻城，主动撤围，退至红城水、下马关、赵家庙一线，伺机消灭敌援军。至此，围攻韦州之战告一段落。

四、红城水伏击战

我军由韦州主动撤围之时，设在韦州以南南河沿的红军战地医院正遭敌马鸿逵派出的增援部队偷袭，战斗异常激烈。这是西征红军一个比较大的战地医院，除伤病人员外，约有200多名医护人员和后勤人员，其中大部分为女同志。战斗中，他们不顾敌骑兵的猛烈攻击，一面组织力量阻击敌人，一面奋力抢运伤病号，向红城水一带转移。激战中毙伤敌副营长以下数十人。战地医院也有不少指战员、医护人员，尤其是很多女同志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敌军进抵韦州后，即派飞机在红城水侦察。此时我军战地医院正向红城水方向转移，敌机一个俯冲之后，便向韦州方向飞去。不久敌机又飞来，盘旋于韦州与红城水上空，引导敌骑兵团长马光宗所属部队向红城水进击。此时，军团首长已作了周密部署，回民独立师和七十三师二五O团三营经强行军后，埋伏于下马关与红城水之间，随时准备出击，歼灭来敌。突然，韦州方向尘土飞扬，冲天而起。敌骑兵先头部队已进入红城水。倏忽之间，宁静的山村鸡飞犬叫，哭喊声连成一片，不少民房燃起了大火。敌人陆续进入红城水，未发现红军，便继续焚烧民房。此刻，敌人已全部进入我军设伏圈。军团长徐海东见歼敌时机已到，一声令下，我指战员腾地而起，扑向敌群。霎时间，机枪哒哒哒，手榴弹哄哄哄炸响，在北塬之上果园子里展开了激战。我军战地医院的指战员也勇敢地投入战斗，在激战中抢救和运送伤员。敌人措手不及，溃不成军。不长时间，我军便击毙、俘获敌军、土匪200余人，打死打伤战马200余匹，果园子内敌尸遍地，一片狼藉。马光宗本人在激战时逃窜了。从此，韦州之敌只能据城对抗，再不敢贸然进犯我红军。

五、剿匪除霸战斗

红城水伏击战结束后，回民独立师驻扎下马关。他们的任务是联合地方武装，组织剿匪除霸。当时，在我军开辟的纵横几百里的新苏区，土匪活动猖獗。下马关一带，东有大沿沟、南有桃沙、北有莫井子山、东北有豫旺堡惯匪各100至200人不等，合计约600人。这些家伙出没无常，劫杀抢掠，糟蹋百姓，袭扰我军后方，破坏我基层苏维埃政权，民愤极大，许多回民群众到回民独立师，请求部队出击清剿。

为了消灭这几股惯匪，马青年和欧阳政委、李参谋长几乎天天带领部队到豫旺堡、锁家岔、关桥堡、李旺堡等地。这些地方山大沟深，各股土匪凭借熟悉地形，与我红军四处周旋。

一次，马青年带部到莫井子山打惯匪马老九，进山抄了他的老巢，接连打了两仗。尽管这些家伙十分狡猾，但还是被马青年他们抓获了马老九两个心腹。马老九自感不是红军的对手，就派人与马青年谈判，请求放回他的两个把兄弟。马青年没有答应，对来人说：“让你们马老九亲自来，我有话对他讲。”马老九看躲不过，只好亲自出马。这家伙见面就想拉拢马青年，套近乎，说：“色撒俩目！”（回民见面时的称谓：久闻了！）

马青年说：“你就是马营长？”

他说：“我是马老九，人家都叫我土匪，我也没办法！”马青年说：“你不但是土匪，而且还是土匪头子，你伤害百姓，抢劫民财，当然是土匪喽！”

“不说了，色撒俩目，你……”他欲说又止。

但马青年完全理解他要说什么，就接着说：“你那几个人马，整日躲在老山里，凭抢劫百姓混日子，不得民心，天地不容！我劝你改邪归正，向我们投降。”

他反问马青年：“投降红军？投了红军让我干什么？”马青年顺口说：“如果真心投诚，可以的话，还做你的营长。”

他摇了摇头，说：“营长？官太小，那不行。”

马青年追问道：“那你要干什么？”

他没吱声，沉思了一阵才说：“这样吧，从今以后，咱

们谁也不要打谁。但你们要撤出莫井子山。”

“那不行！我们红军就是要消灭土匪，为民除害，像你们这样民愤大的土匪，要坚决消灭！”

“好吧，既然这样……看以后吧！”马老九站起来，说，“我那两个弟兄放了吧？”

“放人可以，但必须有言在先：今后你们不许再危害百姓，不许与红军为敌，否则红军是不留情的！”马青年带着警告的口气说。

“一言为定！”马老九拱手告辞，但走了几步又转回身，从口袋中掏出个东西递了过来，说：“给，留个纪念。”马青年接过一看，是一块非常精致的怀表。当马青年抬起头要还给他时，他已骑马远去了。回到部队马青年就把这块表交给了军团首长。从此，马老九杳无音信，再没发现他们骚扰我军和伤害民众。

回民独立师从莫井子山撤回之后，又出击海原关桥堡以东山区，在这里与马立武匪帮打了一仗，打死打伤他数十人马，其余向南山一带逃窜。因为当时回民独立师只有一个排的兵力，故未追歼。但此仗给了马立武一个沉重打击，使之一蹶不振。

之后，部队直插豫旺堡以东的杨家园子。部队进入杨家园子之后，群众向回民独立师报告，说堡子里藏有当地恶霸地主和一些豪绅，他们闭堡固守，企图等待马鸿逵救援。我军闻讯后，派人打开堡子，果然有土匪恶霸和地主豪绅隐藏。对个别罪大恶极者，当场给予了镇压，其余经教育后放走了。在杨廷杰家我军还挖出银圆3万多块，粮食数千担，除部队军需使用外，还拿出部分分给老乡，救济贫苦回民。就这样，一股股顽匪被我回民独立师赶跑或消灭了，新开辟的苏区逐渐安宁，回族人民可以自由自在地搞生产、做生意、过日子了。

7月27日，在方圆百里的锁家岔山区追剿土匪的战斗中，由于部队分散开来，相互距离较远，欧阳武政委和李铁民参谋长率部追击土匪至拓家红湾，经过一天的追击，消灭和俘获了一股顽匪。此时，天色已晚，欧阳武政委和李铁民参谋长决定在此休息，便来到群众李连仁家，由于天气炎热，连续作战，又渴又饿，过度疲乏……不一会儿，躺在席子上睡着了，被四个俘虏过来的国民党士兵杀害了……当天夜里，李连仁和儿子及战士跑来告诉马青年这个消息，气得马青年率一排战士全副武装赶去，而欧阳武政委、李铁民参谋长及一位红军连长、一名警卫员躺在血泊之中……这是马青年心中永远的伤痛！

编辑：李娇